未命名的苦澀/01.－泠泠作響，寧。

01.

「...辰，『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透過那由梅發明出的通訊用耳釘，染辰似乎能聽到位於另一頭的染星在說到那個關鍵字時，明顯的加重語氣以及咬牙切齒的帶笑，嘴角微微上揚，他好似看見了星的那副表情。相似的是，他的眸中又帶了些冰霜似的殺意，壓在耳釘上的纖細指尖壓的用力，連指節都成了蒼白一片，若不是那處露出了破綻，誰都不能分辨出那冷冽臉上的情緒，只要他不願，誰也不能知曉。那憤怒此時充斥著他，卻也沒有使其腦中渾沌，反倒冷靜的可怕，染辰移動著腳步，向著他原先計畫所露出的漏洞，當初誰也沒告知的那處，他低聲，「別擔心，我會找到他的」。

另一端，水藍色髮絲豎起成的馬尾在快步行進的速度下一晃一晃的跳著，深黑色的眼眸中閃著與辰相同的光，他左手壓著水晶石製的菱形耳釘，與染辰同款的一左一右掛於耳上，星是笑著的，深邃迷人的漆黑眼瞳與眼尾視微彎成如同嘴上的笑意，更襯著周圍那不合時宜的血腥，看著那人的手下向自己衝來，他不過露齒一笑，抬起尚有空閒的右手將方才自可憐的屍體身上摸來的M1911A1(註一)，就這麼向那人按下板機，笑靨愈發燦爛，且毫不眨眼，沒有手軟，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阿阿，打歪了...」然後看也沒看便再度前進，沒有拭過染在身上純白素色襯衫的腥紅。

若仔細一瞧，地上倒著的那又一句屍體的頭上，確實是打在了額心偏右的地方，亡去的乾脆，一絲苦痛也無。然，那不是染星溫柔，反倒是因他那病態的強迫症所致。雖然礙於任務而沒有回首補救，如果是平常，星鐵定是會再回頭，於那寬廣的額頭另一對稱的地方再開上一個洞的。

分心的聽著辰的回應，染星卻莫名地感到怪異。揚起著的嘴角從來不會落下過，那是誓言。

「別忘了，辰... ...」星的聲音柔柔的自耳畔悠悠傳來，帶了點溫和。而那一席話，就如同平時他所會在行動前所會說的相同。

染辰眼神低垂，他想到從來帶著暖意的大手都會摸上他的臉頰，然後緩緩道出的。

他知道，雖然只差一些就要忘了。

「我懂...」輕喃，他找回了理念。方才留存殘忍的辰眼中這才轉回那平日的清明，宛若春日初萌的芽，一個澈底消去血腥紅色的對比顏色，分明不該出現的矛盾。

「我們...不是殺手。對嗎?」染辰笑開了，雖然那臉部表情有做跟沒做一樣難以辨別。

殺手拿錢辦事，而他們黑手黨，只為自己而行。

「星，記得主臥的位置嗎，去大門與梅拿你的FR-F2(註二)，來跟我會合。」染辰冷靜的下達指示，他放棄了一人與之對抗的念頭，畢竟這條命身上還得搭上許多人，「阿阿，別忘了感謝她，她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半是輕鬆地開個玩笑。染辰悠閒似的彎過一個轉角，那天生賦予的威壓，與刻意釋出的殺意，那是一個王者，不自覺的令人懼怕。習慣性的拉緊了些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他向前方舉著槍枝猶豫著是否要上前，而眼中帶著明顯懼怕的那人的護衛。幾個快速的扣下，死亡，蔓延。

隨意穿著連帽外套，卻宛若身著西裝優雅行動的紳士，衣冠禽獸，真該如此形容此時的他。

染辰從來是自信的。

「不管是怎樣的刀槍，該中的早就會中，不該中的如何也不會打中。」他堅信著。

囂張地選擇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動，而那快速，全靠對這地方的熟悉。那是他們所要第一個抹殺的過去，於染辰於染星，於其他共同聚在一起的夥伴，也順帶為了組織的擴張。

「Boss......」繫於左領口的純黑十字樣式的另一通訊器中沙沙的傳出難以開口的猶豫聲響，這是他們這一「惡黨」(註三)所共通的通訊器。過了幾秒，蜚似乎下定了決心，無奈的聲音斷續開口說道，「洛...解決完B區之後過去您那裏了...」另一處傳來的槍聲大作從胸前別針中隱約得聽到，自A區的雇傭兵因著與D區通道而比B區來的多，而那聲音聽來危及，染辰少見的皺起了眉，比起自身，他更重視的是他們家族成員的性命，又是哪個傻瓜忘了第一條的絕對規則。他已然想好了該有的處置。

絕對不許拋下同伴，是準則，也是鐵則。

組織內，一同行動的兩人會有樣式相仿的通訊器，最多的款式是耳環，再者是手戒，絕對是貼著皮膚而不能有一刻落下，為求相互保全，也因內裡的晶片，有著定位的效果。而共通線路的使用是能夠在單獨任務中摘下的。畢竟，誰也不想在任務中聽見無相關的話語，或漏出會致命的半分聲響。

因此，若是連蜚都無法接通另一方，他們利用共通線路也是徒勞。

「梅，用定位找一下洛的位置。另外C區警戒的人手過去幫蜚。」捏著十字中央，染辰迅速做出答覆，快步走路的姿勢轉換成了奔跑，動作該要再更快些才行。

「Boss，可是大門...」蜚說著，似乎有些在意。

「星等會兒就到那裏了，快去支援蜚。」一聲令下，染辰不願多說，在腦內進行各種情況的轉換。

目標的別墅劃定為凸字形，簡易分成A、B、C、D區，前頭大門這塊為C區，最為重要，以防敵人求援的，不過以標的的人脈關係，也可說是最不重要的；A、B區以左右區分，中央D區的區塊是陣地中心，而他從頂樓下至最底，再向中央靠攏便為主臥。星是與自己搭檔的，不過他是從後方大門，正好從A、B區交界的極小暗門進入，順手清理，其餘人手則是自左右以及大門入侵，不到50人，然而每個人都是以不畏死亡的信念迎戰。畢竟那人是他們全員最為憎恨，也是自他的凌辱下獨獨生存下來的。

染辰思考著，同時確認目前的情況。

他也知道，絕不可能有萬無一失，因此，才要更加小心。

在察覺包圍四周明顯的腳步聲後M92(註四)拉到胸前戒備著，快速貼上背後的牆壁，凌厲的視線和動作，快速擊中才剛露出頭顱的兩人，而左方而來的淺笑著的男子，身後跟著多名壯碩的男人，各個整齊劃一的步伐，使他警戒。一個槍聲，試探，這才察覺那人西裝之下的是防彈背心，默數著所剩幾發子彈，與敵人相對峙，他靠著牆面緩步向後，放低身姿，雙手交握住槍枝黑色把柄的部分，銀色槍管則在過度明亮的燈光下閃著銳利的金屬光線，卻見眼前男人分明沒有掏槍出來的意味。在瞧見男人身後，每人一把的HK-416步槍(註五)後，他乾脆的將槍枝收在腰間的槍套內，一派悠然，與之視線相望，那男人寶藍色的眼中透著不知何來的強勢自信。眨了眨眼，辰乾脆放鬆了身子靠在寬廣走廊的牆上，雙手交叉於胸前，等待。壓抑著的空氣，零下似的凝結，墨綠色淡漠的眸瞥過，誰的眼中閃過多少思緒，連呼吸聲也輕微的難以察覺，兩人，在以不能肉眼見得的霸氣相互比試。

「呵....哼哼... ...。」金色的髮晃著，他笑的捧腹，極度誇張。染辰默默預想著下一步，眼神還是淡然的輕，絲毫沒有將眼前的人放在眼裡。

那人也不至於是個威脅，他向來信著自己的直覺。

「我中意你了!」男人手仿著手槍的七對準了染辰，高興得像是看見了什麼稀奇事物。雖然染辰的視線從都到尾都是落在後頭扛著的壯漢手裡的武器，男人仍自顧自地說著，笑。

「記住...我是帝。」沒有分心，神經分明是緊繃，但那男人輕而易舉便踏入了自己的範圍，在染辰耳邊這麼落下。

又一次，他指尖扣著掌心，仿若要刺入肉裡。

「...嚓沙，Boss洛已經到了...」

他知道，背後早已到達的腳步聲。

只是...

威脅。

他望向走著遠去的男人。

【註一】M1911A1：手槍。為美軍戰場上常見武器M1911的改良，可能為歷年來產量最多的自動手槍。

詳細請見：http://zh.wikipedia.org/wiki/M1911%E6%89%8B%E6%A7%8D